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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有思而無所思」蘇軾對佛教的這種獨特之理解,表現在詩作中,也形成了特殊內容。蘇軾之好佛,首先是要求靜心。現實世界帶給他無數苦悶與煩惱。在佛教中,他學到擺脫這些煩惱的超然態度,可以在一時間跳出矛盾糾纏之外,從而達到心泰神寧。但在許多情況下,他又並沒有完全超世入佛,而往往只是在解脫「煩惱障」之後對人世冷眼觀察,結果對一切苦難都無所掛礙,無所顧念。他在《海月辯公真贊》中說:予通守錢塘時,海月大師惠辯者實在此住,神宇澄穆,不見慍喜而緇素悅服。予固喜從之遊。他每見惠辯,清坐相對,即達到形神俱泰的境界。他在《黃州安國寺記》中又說:道不足以御氣,性不足以勝習,不鋤其本,而耘其末,今雖改之,後必復作。蓋歸誠佛僧,求一洗之。得城南精舍曰安國寺,有茂林修竹、陂池亭榭,間一二日輒往。焚香默坐,深自省察,則物我相忘,身心皆空,求罪始所從生而不可得。一念清淨,染污自落,表裡翛然,無所附麗。私竊樂之。但往而暮還者,五年於此矣。這裡寫出了他入佛寺習佛時的心情。他在那裡,與其說是求福祐,不如說是求清靜。在佛寺的清幽環境中焚香默坐,悟得物我雙亡、身心皆空的道理,心境上也就安寧了。這是由於內心反省所得到的安慰。他有一首《書焦山綸長老壁》詩,寫得很有風趣,也透露了對人生的理解。這種理解可說深得禪機。詩云:"法師住焦山,而實未嘗住。 我來輒問法,法師了無語。 法師非無語,不知所答故。 君看頭與足,本自安冠屨。 譬如長鬣人,不以長為苦。 一旦或人問:每睡安所措。 歸來被上下,一夜著無處。 展轉遂達晨,意欲盡鑷去。 此言雖淺鄙,故自得深趣。 持此問法師,法師一笑許。" 這是「借禪以為詼」的作品。他用一個長鬣人的比喻,生動風趣地表現一種對人生的透脫理解,也說明了禪宗求淨心的道理。長鬣人對他的鬍子本來是不以為礙的,但一旦有人提醒,對它有了自覺,反倒不知所措,連覺都睡不好了。這裡既說明了不可膠著於外物得失,同時也表現一種為人處世之道。他在詩文中經常寫到那種「安心」的境界,如:"因病得閑殊不惡,安心是藥更無方。 道人不惜階前水,借與匏樽自在嚐。 安心好住王文度,此理何須更問人。 只從半夜安心後,失卻當年覺痛人。 未知仰山禪,已就季主卜。 安心會自得,助長毋相督。" 還有些詩不用「安心」這個詞,但意思是相同的。如:"欲問雲公覓心地,要知何處是無還。"這裡用《楞嚴經》:「我今示汝無所還地。」又如:"散我不平氣,洗我不平心。 我心空無物,斯文定何間。 君看古井水,萬象自往還。" 他在文章中也多有表現這種心境處,如《大悲閣記》:"及吾燕坐寂然,心念凝默,湛然如大明鏡,人鬼鳥獸雜陳乎吾前,色聲香味交遘乎吾體。心雖不起而物無不接,接必有道。即千手之出,千目之運, 雖未可得見,而理則具矣。" 這裡寫的是外物不擾於心,以靜心觀照萬物的接物之道。同時在觀照中體察物理,這又是用華嚴法界事理圓融思想來闡述淨心。他在惠州建閣曰「思無邪」,並作《思無邪齋銘》,有云:東坡居士問法於子由。子由報以佛語曰:未覺必明,無明明覺。居士欣然有得於孔子之言曰:「詩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思無。」夫有思皆邪也,無思則土木也。吾何自得道,其惟有思而無所思乎。於是幅中危坐,終日不言,明目直視而無所見,攝心正念而無所覺,於是得道,乃銘其齋曰思無邪…這裡所謂「有思而無所思」,深得佛家「中道」三昧。有思指無邪之思,就是後面所謂「正念」,而無所思指不為外界所干擾。他要這樣做到外輕內順,即安則物之感我者輕,和則我之應物者順,以此了解生理,則內心自然平靜了。而把佛法的「正道」與孔子的「思無邪」相統一,正是他統合儒釋的表現。蘇軾《阿彌陀佛頌》說:"我造無始業,本從一念生, 既從一念生,還從一念滅。 生滅無盡處,則我與佛同。"這樣,在他看來,人生罪福苦樂都決定於一念之間,應物處事只決定於主觀的認識與態度。這種看法是純屬唯心的,是一種自我心理安慰,但又表現為一種不以物喜、不為己擾的超脫情懷。 §逸 荻§
§逸 荻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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